落手三太公

        厨房里又有打碎盘子的声音，Charles不得不放下手里的课本，起身去查看情况。

        Charles是个不幸的小孩，他的父亲母亲一起在意外车祸中去世了。尽管他的爸爸是个厉害的人（事实上大部分媒体都这么说），但他仍然没能逃过意外。

        生命很脆弱，有时Charles会这么想。

        “你在干什么？”

        “洗盘子。”

        “但你不该在边烧水的时候边洗盘子。”

        Charles上前从机器人管家的手里接过脏盘子，默不作声地放进水流里清洗起来。

        “我很抱歉。”

        Charles不必回头也可以想象笨重的机器人面孔上是怎样粗糙的表情呈现，虽然他知道对方真心实意地感到内疚。

        “没关系的，我来吧，你看着水。”

        他的机器人管家叫Erik，事实上他并不应该是个机器人管家。父亲去世后，Charles得到的为数不多的遗产之一，是Erik的“心脏”——一块不怎么打眼的芯片。Charles并不是在一开始就能懂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，好在他还有父亲的笔记本。

        Erik应该算是原型机，毕竟他的每个部分都是Charles亲自组装起来的。为了保证他能承担Charles自己做不到的事情，他让他的机器人成为了一个手长脚长的大高个。面部组件有些麻烦，所以Charles进行的很是草率。至于发声组件，他参考了家里的留声机。

        但目前Erik还有个大问题。他只能最多同时处理两个任务，这是在父亲的笔记本里写到的。然而奇怪的是，Charles发现Erik只能在一段时间内做一样事情，一旦要同时处理两件事，Erik就会出错。

        难道是爸爸的笔记有问题么？Charles不止一次地这样想过，但没有人能给他答案。

        每天早晨Erik会在规定的时间内陆续一件一件地完成烧水做早餐叫Charles起床等活动，然后在Charles去上学后继续一件一件地完成洗衣服晾衣服准备晚餐，坐在沙发等待Charles的归来。他是这幢大房子里唯一勤劳的小蜜蜂。

        Charles空闲时间里就会琢磨怎么让Erik升级。他在学校是个不那么受欢迎的人，但也不让人讨厌，他习惯让自己不那么引人注目，这让人有安全感。但Erik总是会问他有没有在学校交到新朋友，像他爸爸一样。

        而且Erik有个非常固执的习惯，他坚持一定要给Charles晚安吻。

        “你的脸甚至都是我做出来的，你还想给我晚安吻？”

        面对这种质疑，Erik仍然会用绿宝石眼镜默默地盯着Charles。（绿宝石眼睛真的是绿宝石，是从Charles妈妈首饰盒里的项链上拆下来的）

        通常Charles都会投降，但今天不。

        “我不想要晚安吻了。”

        “为什么？”Erik木木的表情配合呆滞的声音真的显得很笨拙。

        “没有为什么。”Charles盖上被子翻身，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。

        身后有很长时间的沉默，但Charles知道Erik没有离开，如果没进行晚安吻这个流程，Erik就不会离开。而且他走起来的时候总会伴随着很多噶啦噶啦的声音，大部分来源于Charles尚不成熟的组装技术。

        Charles觉得头上落下了什么东西，是Erik的金属手掌，滑滑的，被壁炉烤出了一些温度。

        Charles分心想到，对方这么晚才伸出手来，也许刚刚的沉默都用来运算了。

        “我会一直陪着你的，Charles。”

        被子里的人缩缩身体，把脑袋埋到了枕头更深的地方。

        Charles当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，大部分时候他比多数普通人都显得坚强，但不包括在Erik面前的时候。

        时至今日，任何一位地球人都知道伟大的人工智能领域元老级人物Charles Xavier有一位机器人伴侣，据传X教授从小便是由他的机器人伴侣照顾长大的。同时X教授也是争取机器人平权运动的先锋人士。

        “为什么我会长这个样子？”Erik有时会问Charles这个问题。

        “不知道，但在我心里你就长这个样子。”

        “你知道我的意思，我有时候总怀疑你参照了什么人，比如Michael Fassbender，更有甚者，你可能参照了自己的性幻想对象之类的。”

        “拜托不要在街上大声说出来。”穿着毛线外套的青年低声警告身旁金棕色头发的男人，不过他的蓝眼睛里带着点海盐刨冰一样的笑意。

        “你该告诉我真相，因为我可以威胁你。”

        “威胁我？”

        “要是大家知道他们口中的Charles教授这么年轻，你说会不会又有一次轰动。”

        “哦，Erik，我有点怀念你以前笨嘴笨舌的时候了。”

        “晚上你可不这么说。”

        “Erik！”

        年轻的教授皱眉，红着脸拉开餐厅的门走进去，看起来已经和常人无异的机器人紧随其后。（他甚至看起来比大部分人都辣）

        “我昨晚做了个梦？”

        “什么梦？”

        “梦到我们都有超能力，你是个能操控金属的家伙。”

        “那你呢？”

        “我能读心。”

        “那你比较酷。”

        “可我觉得你更酷。”

        Erik喝了口酒，“别开玩笑Charles，当然是读心比较酷，你可以听到我心里在说什么。”

        “那你现在心里在说什么？”

        “说我爱你。”

        Charles差点把叉子扔出去。

        “今天是七夕，是中国传统的情人节，所以我应该说些甜言蜜语哪怕你没把这写进我的程序里。”

        “真是谢谢你的自学成才。”

        当天晚上，科学家已经处在半梦半醒的边缘了，他的机器人管家从背后贴近他的耳朵和他说话：

        “不管怎么讲，Charles，因为你告诉我，我不孤独，所以我会给你一个家，谢谢你，我爱你。”

        教授翻身钻进对方的怀抱，嘟嚷着回了一句我也爱你。

        Erik的绿宝石眼睛里也有笑意。

        那还是Charles18岁生日的那天，他终于解开了为什么Erik只能做在一段时间内做一件事的秘密，尽管他的爸爸说Erik能同时做两件。

        因为躺在Erik芯片深处的另一个任务是“爱Charles”。